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貴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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貴嬪

進家門不久,聞訊而來的娘就一臉憂愁地疾行至我身邊,拉著我仔仔細細地看了好久,才略帶輕松地說道:“還好,看上去確實沒有病色了。”

見娘目間的憂慮悉數散去,我才挽著她的胳膊往內廳走去:“那是肯定的呀,不然我哪敢行路。倒是媛華不孝,讓娘擔心了。”

我如此說後,娘只是一嘆:“若非你突然生病,不得不留在上黨休養,今年過年咱們全家就可以團聚了。”

為了離開保守氛圍濃厚的平城,進一步實施改革措施,太和十七年秋天,陛下打著南伐的旗幟,暗中實施著他的遷都計劃。陛下帶領大軍和眾多臣子南下至洛陽時,因為連日霖雨,道路泥濘,行進尤其困難,不僅士兵疲憊不堪,就連隨行臣僚都怨聲載道。見此,陛下便趁機說道,若是眾臣不願南伐,就必須同意遷都洛陽,不然就是師出無名,無法對祖宗交代。

由於懼怕南伐,眾多臣子尤其是那些隨行的保守鮮卑貴臣,紛紛同意遷都。陛下的遷都詔令正式下發後,隨陛下一同南下的爹就被委以修建新京洛陽的重任。那以後,爹一直和司空丘穆陵亮、將作大匠董爵、蔣少游等人忙著新都洛陽的規劃和修建。這期間,陛下曾回過一次平城部署遷都事宜,可爹卻忙得連回平城一趟的時間都沒有。

去年九月,洛陽皇宮和洛陽城初步告竣,陛下詔令六宮及文武盡遷洛陽,我們一家也隨之南下。也許是因為長途顛簸,也可能是因為天氣逐漸轉寒,十一月底至上黨時我就患上了嚴重的傷寒。隨行太醫看診後說我病情比較嚴重,必須暫停行程,靜養一段時間。因為我的病情,娘很憂慮,便令大哥大嫂帶領家人繼續南下,她則留到了上黨親自照顧我。看遍上黨的大夫後,我的病情依舊沒多大起色,娘甚至請了一個當地頗有幾分本領的術士寇先生,求助於她一向不相信的“怪力亂神”。寇先生為我診脈後,又詳細詢問了我的病癥,方才告訴娘,我的病雖重,但一定會痊愈,建議留我獨自在此養病。

聽了寇先生的建議,加上我也怕娘在這裏染病極力勸她先回洛陽,又考慮到家中年幼的二弟休纂、三弟延孝和五妹稚妃,娘才決定南下。娘離開前,把我托付給了上黨太守,又留下家中忠厚的長者和侍衛。上黨太守因是李氏所薦,對我十分用心。他特地把我安排到環境清幽的附近佛寺,又派了大夫和侍女,把我照顧得十分周到。此後,寇先生也會定期來查看我的情況,直至一個多月後的破五日我啟程南下。

想到這裏,我朝娘笑笑,說道:“能在上元節趕回家我就很開心了。至於家人團聚嘛,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,什麽時候都好。”

見我如此說,娘才勉強笑了笑。突然意識到我沒看到爹,就問她道:“娘,我爹呢?今天才正月十五,年都還沒過完呢,他不會又不在家吧?”

娘輕輕嘆了口氣,才又說道:“這兩天,你爹一直在尚書省忙呢,在他的世界裏,哪裏有過年二字。不用管他,等他不那麽忙了,自然就回來了。”

原來是這樣。雖然心中有一絲失落,不過也在我意料之中。自我記事以來,爹永遠都是那樣忙,在家的時間數都數得出來。即使他在家,書房中也是幾案盈牘。只是,沒想到我兩年多沒見到他,好不容易到了家,竟然又沒看到他。

午餐過後,娘告訴我道:“媛華,你三姐知道你最近到洛陽,說是想你想得很,她讓我告訴你,等你到家後,在家休息兩天緩一緩,然後進宮看看她。”

我點點頭:“嗯,我也想三姐了,就是娘不說,我也想進宮看看她。”

娘目間微露笑意,說道:“好,那我過兩天就安排。你們姐妹自小一起長大,這麽久沒見,你三姐看到你,肯定會很高興的。”

我們兄妹八人中,大姐長妃和二姐仲玉是爹的前妻所生,年齡也最大。我剛出生,大姐就出嫁了;我還不到三歲,二姐也出嫁了。記憶中,陪我從小玩到大的除了三伯家的堂姐婉儀,只有大我六歲的大哥延寔和大我四歲的三姐令妃。這些年,爹經常因為朝政繁忙而疏忽子女,娘有時候又忙著照顧弟弟妹妹們,所以,年幼時,更多時候都是三姐在照顧我。可以說,我都是三姐照看大的。三年前的太和十七年年初,剛剛十五歲的她,就被陛下納為後宮一品的貴嬪夫人離開了家。因為宮闈之禁,我們兩個相見的次數也少了許多,上一次見她,還是在六宮遷洛時。一晃好幾個月過去了,也不知道她在洛陽皇宮過得好不好,適不適應這邊的環境。

進宮後一看到三姐,我就激動地忘了規矩,直接撲上去抱住了她:“姐,我可終於見到你了。”

松開三姐後,我才看到她也滿面的笑意:“傻丫頭,姐姐也想你啊。對了,你現在身子怎麽樣了?你的病確定已經痊愈了嗎?用不用姐姐再把太醫叫過來給你看看?”

我點點頭,回答道:“真的已經痊愈了。你看,我這不是平安出現在洛陽了嘛!倒要姐姐替我擔心了。”

“真的不用太醫再覆診一下嗎?”她還是不無憂慮道。

我搖搖頭,慢吞吞地說道:“姐姐,你知道的,我從小到大最煩的就是看大夫。我呀,是真的痊愈了。不信,你派人回家問娘。”

若不是在家時,娘又找來一個大夫給我覆診一番,確認我的病已經痊愈,她根本不會讓我進宮。甚至上元節晚上,她以外面街道上人多氣雜為由,不許我外出看洛陽的燈會。更甚者,她還下了死命令,要我從宮裏回家後,必須安安分分地在家呆上半個月好好養養身體,才可以外出熟悉新都洛陽。

見我如此說,她面上才又綻出一笑。我坐下後,三姐遞給我一杯茶,說道:“你也別嫌姐姐啰嗦。只是,在上黨時,你的病情著實嚴重,姐姐那時生怕你年紀輕輕的,會熬不過來。還好佛祖保佑,沒出什麽事兒。”

我接過茶杯,抿了一口茶笑道:“姐姐你忘了,我小時候平城不是有個流浪術士給我算過命嗎?他說我此生神佛護佑,貴不可言,輕易不會出意外;即使有,也一定會化險為夷。”

在上黨時,我的病情的確有些嚴重。當時我甚至偷聽到了大夫與娘的對話,知道自己痊愈的可能性很小。若非那位寇先生妙手回春,恐怕現在我墳頭草都要發芽了。

“你這孩子,凈會在我跟前貧嘴,那流浪術士的話能信嗎?”術士的話當然能信了,若非上黨那位寇先生,我早就沒了。我朝三姐咧嘴一笑,打了哈哈過去。

與三姐閑聊了很久,她問我道:“媛華,你還記得二皇子嗎?”

二皇子拓跋恪?我當然記得了,我在上黨生病後,他還去看過我一次。三姐這話有點奇怪,但我還是點了點頭:“記得的,姐姐你忘了,我小時候,他帶我一起去靈泉池行宮看過梅花的。”

“不知道娘有沒有告訴你,二皇子的母親高貴人去年在南下洛陽途中沒了。”

什麽?拓跋恪的母親高貴人在去年南下洛陽途中沒了?得知此,我突然揪心了起來,問三姐道:“姐姐,這是怎麽回事兒?”

“去年十二月初,六宮南下至汲郡共縣時,高貴人突發疾病,一晚上的時間,就沒了。”

原來,高貴人在我生病不久後也生了病,且因病而亡。那時拓跋恪才十三歲,一夕之間沒了母親,對他該是個多大的打擊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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